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那一夜,我在蓮華池賞螢步道

我走上一條,比黑夜還黑,墨汁般的路。 從兩旁林子,偶爾竄出,眼睛般漂浮的星子,與我對望。 像是一個愛的邀請。 沿途,蛙的歌聲,此起彼落,沿著樹枝滑落下來的小水珠,滴落我的臉龐,一點點腳步聲跟人聲,還有在黑夜裡手電筒發出的晃動紅光,都像是鼓舞著我,繼續往前走的鼓聲。 恐懼,興奮,懷疑,想要放棄走回頭路,我聽見我的心,唱著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歌曲。 走了好久好久,通過了最黑最黑的那段路後,眼前突然一片閃爍晶亮迎來,我從沒見過的人間銀河,在林子間跳舞。 一閃一閃亮晶晶,那一夜,我走入了我的童年之夢。
最近的文章

山毛櫸步道

第四次來到宜蘭縣的太平山,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靈跟野生動物這麼貼近著,覺得是大自然正在對我說著:「歡迎妳回來了!」,很深的感謝自內心深處升起。 傍晚時分,剛抵達山區,我跟先生站在大平台上眺望遠山的時候,突然被身後迴盪在山谷裡的老鷹長嘯聲震住,那聲音穿透力極強,聽著聽著,緊繃的心房彷彿突然被打開一個洞,感覺到自己的心裡湧起無限的喜悅,雖然四處張望,找不到聲音的主人身在何處。 隔天,一早天氣很好,決定走一趟嚮往很久的山毛櫸國家步道,這個季節不是山毛櫸最美的時候,但想走的心很強烈,於是決定跟著自己的心走。 早上八點半左右抵達步道口,這條步道全長3.8公里,不用太匆忙,預計中午前可以回到步道口,前面的路段很平緩,不只檜木等樹林夾道,還有綠絨絨的苔癬植物伴隨一路向前,讓人十分愉悅。沿途旅人不多,有時候一段時間四周完全沒有人蹤,我也不太感到害怕。 平緩路途之後,接著是一大段起伏的階梯,走著走著難免氣喘吁吁,稍微停歇,喝水調息,單手撐著登山杖繼續奮力往前,最後總算抵達步道終點。從冰河時期活到現在的山毛櫸確實有一種不凡的氣息,壯碩的樹幹直挺沖天,仰頭觀賞著豐盛開展充滿生命力的鮮嫩綠葉,很難不被她的美麗撼動。可以想見秋天的時節一到,滿山的山毛櫸整片金黃的美。 回程途中,最難忘的是在木棧道上跟一隻突然出現的很可能是水鹿的動物對望的時刻。我們相距約十米,它不知甚麼緣故停住不動,然後回眸望著我,我當時正覺得疲累,稍事休息,眼前一團黑影引起我注意,定睛一看很像是一隻身形俊俏的水鹿,太驚訝了,我忍不住叫了一聲,然後它立即躍入旁邊的林子裡,不見蹤影。 那短暫幾秒的相望,讓我離開步道後,依然回味不已,牠身上那股平靜的能量,彷彿攜帶著一個古老故事的密碼,帶領我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時空。 我猜想著,某生某世的我,一定曾經在山林裡居住很久,這些偶然相逢的動物朋友,應該都是老朋友。

像海浪,慢慢地靜止

那一天,我在國美館附近等候計程車,準備回家,猛然看見美術園道上一個熟悉的老人背影,我越端詳越覺得心頭發酸,這位獨自出門、右手撐著拐杖、頭兒微低、身體微彎、頭頂前端髮禿、身著米色外套、行動有些遲緩的老人,活脫是我父親生病以後的模樣。 我其實很想把視線轉開,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可能會承受不住思念他的情緒,但是我還是決定繼續注視著他,兩個人連用手撥弄頭髮的動作都很神似,那一刻,我幾乎假想他就是我此生再也見不到面的父親,我猜想,眼前這位老人也跟我父親一樣,在生命的最後幾年,罹患了阿茲海默症,他們似乎活在一個跟我們不一樣的時空裡,一切都變得緩慢了,他跟塵世似乎隔了一層膜,他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 我一個人站在美術園道底、五權西四街的街頭,望著那位老人慢慢遠去的身影,太多太多的惆悵、思念跟愧疚、早已塵封的陳年往事全湧了上來,我眼眶裡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傾瀉而下。 父親生病了七年,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無法像過去一樣交流,跟他對話變得很艱難,他彷彿一個人被關閉在屬於他的時空膠囊裡,多數的時候,他不是躺著,就是在客廳裡表情木然地坐著,從台中回台北去探望他跟媽媽時,為了避免傷感,我總是盡量忽略他的存在,彷彿那樣可以保護自己,讓心不痛。他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處於他封閉的世界裡,看著他毫無生命力的樣子,跟昔日充滿活力的他,判若兩人,這種無力感,真的讓人非常難受。 媽媽跟印傭阿雅把他照顧得不錯,他吃了很多的藥,原本瘦長的身體肥腫了不少,但還能自己吃飯、自己如廁、行動如常,只是陷入巨大的沉默,外面世界的各種變化彷彿不再與他有關,他的靈魂離我很遠很遠了。 爸爸生病前期,有一、兩年非常嚴重,除了失智徵狀還混雜精神疾病的行為,讓人十分困擾。那時我還沒結婚,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曾經目睹他突然衝入他房間,直接走進他床邊的洗手間,然後雙腳奮力爬上小小的洗手台上,接著握緊拳頭奮力擊鏡,眼神之怪異,彷彿已經被其他靈魂入侵,我跟母親努力拉他下來,其實也會擔心他會不會暴力對待我跟媽媽,那真是一段恐怖的回憶,後來他甚至被我們帶到台北市立療養院,跟嚴重的精神病患同住了幾天,我跟媽媽前往探視時,看到他照著鏡子齜牙咧嘴的樣子,那個奇特的畫面也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裡。 沒想到當時那些失控的、暴衝的、彷彿在尋常生活裡突然間一座火山爆發般的傷痛回憶,竟然成為我思念他的一些線索,尋著這些記憶的小路,又能

妳,還會更痛

我總是後知後覺,連男友劈腿,也渾然不覺。如果不是直接看見那女生跟我男友一同走進我男友的房間,我還會自欺欺人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交往了一年多,因為共同搭乘夜間的公司交通車而熟識,逐漸變成一對起初很低調、後來很難不被注意到的辦公室戀人。他長得斯文好看,聲音好聽,有點憂鬱,是我喜愛的那款男生。 一直習慣睡前跟男友通話,就只是說些話,就能讓我安心入睡,自然而然成為我跟他交往過程中一個重要的儀式,這個習慣甚至延伸到我們分開以後半年,表面上看起來是我主動提出分手,其實是他放在心裡不曾說出口的──「珍重,再見」,終於被我聽見了,於是幫忙說了出來。 兩人分手,是他的解脫,其實也是我的,這個體悟是後來才看懂的,雖然我當時看起來很痛很痛,好像差點死掉、跨不過去一樣。 我愛得很深,甚至想結束單身狀態,跟他成立家庭,為何最後決心分手,如今想起來,要感謝那位午夜現身的神秘女子。 那一天,入睡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又再撥了通電話給他,然後電話那頭就無人接聽了,連手機也無人接聽。這個不尋常的狀況,讓我整個陷入焦慮,根本無法入睡,我直覺這一個夜晚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為了證實我的猜測,午夜時分,我帶了一瓶烈酒,搭了計程車直衝他家裡,是他的室友為我開的門,然後我就一邊喝著酒,一邊等待著他,沒想到最後等到的是他跟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生一起回來,那時候的我,其實已經喝得爛醉,連他的一套沒見過、全新的休閒服也被我用利剪剪得稀巴爛,我的怨氣大到我都感到陌生,「這個為愛瘋狂的女人,真的是我嗎?」現在想起來,真的恍如前世,也無法相信那個距離墜樓只有幾十公分距離、完全崩潰的女人是我。 那個夜晚,酒量其實不好的我,把他的床吐得一塌糊塗,男友也許擔心我想不開,並未揚長而去,而是溫柔地照顧了我一整夜,我隱約記得他在床緣清理的樣子,有無對話已毫無印象。 天亮、酒醒之後,我起身照了一下鏡子,看了自己一眼,看到自己一頭烏黑亂髮上面混雜許多白色的嘔吐物,完全不想動手清理,只想逃離,於是甚麼話也沒說,拿起自已的包包,開門離開。心裡很清楚,有些人連道別都可以省略,「就是個人渣」,我想我的閨蜜們會這麼說。 事隔至今20多年,我依然記得那位計程車司機從照後鏡裡看著我的鬼樣子的心疼表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早晨七點多,一個年輕女子狼狽成這樣,還能夠自己街頭攔車,一定是發生了讓人傷心欲絕的事,有時關心是不問,剛剛逃

救貓記

我跟動物一向距離很遠,對我而言,城市裡常見的貓啊、狗啊,很少讓我有興趣靠近,更別說生活裡經常不期而遇、讓人感覺很不好的老鼠、蟑螂、蒼蠅、蜜蜂、螞蟻、蜘蛛等等。 八、九年前,還住在台中五期文心路上的時候,因緣際會幫忙了一樁瀕死貓咪救援的行動,這是我人生中的一場美麗的意外。 一位跟我有緣的芳療師Bella,曾經跟我提起了她跟一些志工夥伴平日在街頭協助意外身亡的貓狗安葬事宜,讓我對她的大愛留下深刻印象。很難想像一個年紀輕輕的漂亮女生,放假休息的時候不是去逛街約會聊天,竟然是為曝屍街頭的動物處理後事。 那一天,跟先生還有小孩在家樂福停車場遇見那隻瀕死貓咪的時候,一看到那隻瘦弱貓咪驚恐的表情、沒力的身影時,站在路中間注視著我時,讓我非常震驚,好清楚牠正跟死神拔河中,瀕臨死亡的生命有一種奇特的神聖感,彷彿能讓看見的人身體感官突然整個被喚醒,我實在無法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走過去,於是趕緊打了電話給Bella,說明了我們所在的地點,請她幫忙想想辦法。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平日跟Bella一起安葬橫死街頭動物的獸醫,驅車專程從北屯趕到南屯,還帶了一根長長的捕獸網,一到停車場,跟我們碰面之後,立刻身手矯捷地四處尋找牠,我們好幾雙眼睛也在旁邊幫忙搜尋著,希望能找到牠,也許是因為牠太熟悉停車場的環境,也許是牠即將過世,完全不想被打擾,我們找了好一陣子,毫無所獲,一群人只好黯然離開。 沒辦法為這隻貓咪做些甚麼,確實有些遺憾,但也不能多想,畢竟人生有太多事情沒有答案。 這件事之後,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原來這位獸醫師本身有特殊的通靈能力,能夠看見人的前世今生,他僅僅看了我跟我先生幾眼之後,竟然跟我的朋友說:「這一世他們兩人相互尋找了很久。」 我跟先生在輾轉聽到這句話後,兩人都露出會心一笑,除了我們心裡清楚之外,想不到還有僅有一面之緣的高人一目了然。 尋找很久,然後真的相逢相知真是很美的緣,但也有些緣,也許短短的,也可以是很美的,就像這隻貓咪跟我的緣一樣,我只要想起了那一天,一群人齊心救貓,就有一股暖意湧上心頭。